☆、死得其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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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在原地駐足許久，看著天邊的雲倏忽飛過，那麽近，又那麽遠。
她身形一閃，飛去了千坤山。
腳下生風，吹來的卻是冷風。
千坤山前幾日還是一片衰落的景象，當然，現在也差不多。
無心在空中懸浮，看下身下的千坤山。
若是早年，這裏應該有許多弟子在練劍吧？
她緩緩落地，一步一步地走到湖心亭。那裏的水已經幹涸，自己曾經與很多人都是在這裏初遇，而現在……他們都死了……
她繼續向後山走去，路過無晴的房間，她不敢進去。或者她斷定那裏一定沒人。
山上本幾千名弟子，卻在元嬰的糊塗治理下，沒剩幾人。這是怪罪給婉約呢？還是婉柔呢？好像誰都怪不了。就是千坤山命數已盡而已，自然而然地該在天地之間消失了。
畢竟就連天賜的驗身門柱都粉碎了，想他們也是時候離開了。
無心緩緩隱去身形，因為她仿佛感覺到了故人的氣息。
遠處，一身影漸漸走近，他的身後背著兩捆柴，褲腳挽到膝蓋上，像是剛剛下了一趟河。
他擡起頭，無心當即呼吸一緊，是他……晴哥哥……
無晴走近，來到原本無心的房間下，拿起斧子，開始拆房子。
無心在空中鼻子一酸，眼淚卻未隱去，從空中落下，滴到無晴的腳邊。
“下雨了？”無晴擡頭看看，“沒有啊。”他又繼續拆房子。
無心在空中看著，日夜交替，不知道過了多少天。天一黑，無心就閉上眼睛，待她再睜開眼睛，天就亮了。
原本好好的房子，現在已經被拆下。剩下光禿禿的幾件物事，似是在無聲地嘲笑著她的癡情。
無晴拆完了房子，他兀自在旁挖了個樹坑，自言自語道：“都走了，就剩我和師傅了，這裏便為你栽棵樹吧。”
無心飛走。
原地的無晴接著說道：“算是我愛過你的痕跡，也算是我們遇見註定是場錯誤，但也沒白費我們的感情……”
只是這句，無心沒有聽到，不過，這也夠了，足夠無心明白了。
她回魔界的路上，在回想。
是不是自己錯了？一直都是自己逼他，一切的悲劇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。也許自己的感情，確實不是愛，只是自己自欺欺人的一廂情願罷了。
轉瞬，無心到了魔界門口，她這才知道，自己已經離去了三十天。她拿出銀蝶，銀蝶的氣勢萎蔫，這是應該的。
“你走吧，你為什麽還跟著我？”
銀蝶站起來說道：“我和小金打了賭，賭你的下場。”
無心看向遠方，卻發現魔界的視線很短，短得看不見，許是自己不應該有未來，這是詛咒也是懲罰，是她一意孤行的下場。
“你賭我什麽下場？”無心問道。
銀蝶飛起，聲音沒有溫度：“世間善惡，只在一念之間，我與小金本是同根，卻衍生兩種性格。我想證明我是對的，它也想證明它是對的。你是天定的答案，也是我們的答案，所以，我們不能離開你。”
無心冷笑了一下：“你們可知，我的今天，也有你們的‘功勞’啊。”
銀蝶說：“就算不是我們，也會有其他的什麽來幫助你走向這條路，這是天命，是你的命數，也是我們的命數。”
“所以便要犧牲我嗎？難道你們爭執的對錯就不是執念嗎？”
銀蝶已經飛高，聲音洪亮：“是執念，萬物皆有執念，無法放下，誰也放不下。”
無心眼看著銀蝶飛走，漸漸化成一個光點，她就知道，最後它們也會離自己而去。或者說，它們本就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。
無心走進大門，大門在身後關上，她又回來了。
遠遠的有個聲音傳來，呼喚自己去後花園。
她走了過去，看見巽離，他和上次一樣，站在花叢旁，看著那些或妖異或安詳的花草們。
“你找我？”
巽離身形不動，無心走到他的面前。
巽離的手指摸上臉頰，無心這才看清，他的臉頰上有一道傷痕，淺淺的一道，卻很明顯。
“你可知，這是誰做的？”
無心不自知地伸出手，伸向巽離的臉頰，她的心越來越疼，手指尖離他的傷痕越來越近……
“啊——”無心忍不住疼叫出了一聲。
就在這一刻，她的心狂跳一拍，她知道了。
百年前的大戰，仿佛就在剛剛那一刻，在她眼前迅速回放了一遍。
“原來……”無心顫抖著聲音，撕扯著她的嗓子，“原來，是你……”
巽離站起身，淡淡地說：“所以，早就註定好了是你，是你來助我成大業！”
無心的心痛得要撕裂了她，她捂著心說：“原來我沒有心，也是因為你。”
巽離的眼眸又垂了下來：“不然你以為呢？”
無心突然想起在人間看到二哥和娘都轉世了，還有千坤山上的那個樹坑，還有銀蝶在門口說的話。她仿佛一下子就看明白了，這過往的一切，都看明白了。
“我準備放下了。“
無心說完轉身離開，她要去看看金蝶，告訴金蝶，她的答案。
轉身沒走幾步，就看見了寶音攙扶著夜瀾走了出來，夜瀾的小腹隆起。
“是你？”寶音驚叫著。
無心盯著夜瀾的小腹輕聲說道：“只有十天了，你的孩子，還能生下來？”
夜瀾輕笑著，滿臉都在洋溢著笑：“我服了催靈草，只用四十天就可以生下來。”
“催靈草，值得嗎？”
夜瀾雙目微紅，今生便是最後一世了，索性滿足了所有心願就好，“值得，今生難得幾回醉，趁著酒醉未醒便將想做的都做了，免得來生……沒有來生……”
無心抿著嘴走了過去，臨擦過寶音的身邊時，不禁冷笑。
好一個免得來生，沒有來生……
無心來到地下，美景忙得焦頭爛額，她看見婉約正在割開手腕向大鍋中放血。婉約的臉上也在掛著笑，像是在完成一件神聖又偉大的事情。
無心上前，問向婉約：“你可知你會死？”
婉約擡起頭，她那姣好的面容下，盡是猙獰：
“以我一人死，換取天下所有人死，值得！”
無心問道：“你為何要這樣做？”
“沒有為什麽，我只有一條命，我想死的死得其所一點。”
“死得其所就是讓所有人陪葬嗎？”
婉約低下頭，不再理她，無心轉身的時候，她又說了一句：“沒有為什麽，至少，我不知道。也許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別人死亡。”
無心看了金蝶一眼，它已經在鍋中煮了三十九天，沸騰的黑水在不住翻滾，那也是它的宿命。
無心去找莨菪，她要去找她。
莨菪愈發的憔悴了，像是要死了一般。
“菪姐姐。”無心輕喚一聲，她很久沒有這樣叫過她了。
莨菪半天回過神來，這一聲帶她回到了過去，有雲郎的過去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無心輕聲說道。
莨菪問：“你去哪？”
“去一個了此殘生的地方，我的存在，給太多的人帶來痛苦，我想我是時候離開了。”
莨菪吃驚：“你不打算覆活無雙了？還有……無晴……”
無心決絕地撕下一塊衣角，咬破手指在上面寫道：
“放下便是擁有，不要，來救我。”
無心將這三列字，字字清晰地寫了三行，交到莨菪手中。
“煩請幫我遞給魔君，希望他也能放下。”
無心去了冰室，抱起無雙的屍體，走了。她要將無雙的屍體埋葬下去，就埋葬在娘的身邊吧。於是她轉身飛回了萬壽山。
莨菪手中拿著無心的血書，她看向頭頂，人皮燈忽閃忽滅。
雲郎等自己太久了。莨菪心中想著。
正欲去找魔君之際，良辰在身後出現。
“手裏拿的什麽？”
莨菪還未說話，血書就被良辰取走。
良辰看後大怒道：“糊塗！生死契將成，成功就在眼前，這個時候，竟然要放下！金蝶怎麽辦？怨靈怎麽辦？時至今日，竟然還要拉魔君下水！她真是個禍害！禍害！”
“不過……”良辰的雙眼微瞇，計上心頭。
他拿起血書，看著這三行字。
良辰伸出一根手指，指甲細長又鋒利，指尖輕輕劃過血書的一行。就這樣，第二行被裁掉。
那一條布輕輕落地，地上升起一團火焰，將帶著第二行字的布條燒成灰燼。無心的血被燃燒，空中帶著淡淡香味。
良辰得意地看著手中又被拼接過的血書，上面清晰寫著兩行字：
放下便是擁有，來救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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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身形一閃，飛去了千坤山。
腳下生風，吹來的卻是冷風。
千坤山前幾日還是一片衰落的景象，當然，現在也差不多。
無心在空中懸浮，看下身下的千坤山。
若是早年，這裏應該有許多弟子在練劍吧？
她緩緩落地，一步一步地走到湖心亭。那裏的水已經幹涸，自己曾經與很多人都是在這裏初遇，而現在……他們都死了……
她繼續向後山走去，路過無晴的房間，她不敢進去。或者她斷定那裏一定沒人。
山上本幾千名弟子，卻在元嬰的糊塗治理下，沒剩幾人。這是怪罪給婉約呢？還是婉柔呢？好像誰都怪不了。就是千坤山命數已盡而已，自然而然地該在天地之間消失了。
畢竟就連天賜的驗身門柱都粉碎了，想他們也是時候離開了。
無心緩緩隱去身形，因為她仿佛感覺到了故人的氣息。
遠處，一身影漸漸走近，他的身後背著兩捆柴，褲腳挽到膝蓋上，像是剛剛下了一趟河。
他擡起頭，無心當即呼吸一緊，是他……晴哥哥……
無晴走近，來到原本無心的房間下，拿起斧子，開始拆房子。
無心在空中鼻子一酸，眼淚卻未隱去，從空中落下，滴到無晴的腳邊。
“下雨了？”無晴擡頭看看，“沒有啊。”他又繼續拆房子。
無心在空中看著，日夜交替，不知道過了多少天。天一黑，無心就閉上眼睛，待她再睜開眼睛，天就亮了。
原本好好的房子，現在已經被拆下。剩下光禿禿的幾件物事，似是在無聲地嘲笑著她的癡情。
無晴拆完了房子，他兀自在旁挖了個樹坑，自言自語道：“都走了，就剩我和師傅了，這裏便為你栽棵樹吧。”
無心飛走。
原地的無晴接著說道：“算是我愛過你的痕跡，也算是我們遇見註定是場錯誤，但也沒白費我們的感情……”
只是這句，無心沒有聽到，不過，這也夠了，足夠無心明白了。
她回魔界的路上，在回想。
是不是自己錯了？一直都是自己逼他，一切的悲劇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。也許自己的感情，確實不是愛，只是自己自欺欺人的一廂情願罷了。
轉瞬，無心到了魔界門口，她這才知道，自己已經離去了三十天。她拿出銀蝶，銀蝶的氣勢萎蔫，這是應該的。
“你走吧，你為什麽還跟著我？”
銀蝶站起來說道：“我和小金打了賭，賭你的下場。”
無心看向遠方，卻發現魔界的視線很短，短得看不見，許是自己不應該有未來，這是詛咒也是懲罰，是她一意孤行的下場。
“你賭我什麽下場？”無心問道。
銀蝶飛起，聲音沒有溫度：“世間善惡，只在一念之間，我與小金本是同根，卻衍生兩種性格。我想證明我是對的，它也想證明它是對的。你是天定的答案，也是我們的答案，所以，我們不能離開你。”
無心冷笑了一下：“你們可知，我的今天，也有你們的‘功勞’啊。”
銀蝶說：“就算不是我們，也會有其他的什麽來幫助你走向這條路，這是天命，是你的命數，也是我們的命數。”
“所以便要犧牲我嗎？難道你們爭執的對錯就不是執念嗎？”
銀蝶已經飛高，聲音洪亮：“是執念，萬物皆有執念，無法放下，誰也放不下。”
無心眼看著銀蝶飛走，漸漸化成一個光點，她就知道，最後它們也會離自己而去。或者說，它們本就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。
無心走進大門，大門在身後關上，她又回來了。
遠遠的有個聲音傳來，呼喚自己去後花園。
她走了過去，看見巽離，他和上次一樣，站在花叢旁，看著那些或妖異或安詳的花草們。
“你找我？”
巽離身形不動，無心走到他的面前。
巽離的手指摸上臉頰，無心這才看清，他的臉頰上有一道傷痕，淺淺的一道，卻很明顯。
“你可知，這是誰做的？”
無心不自知地伸出手，伸向巽離的臉頰，她的心越來越疼，手指尖離他的傷痕越來越近……
“啊——”無心忍不住疼叫出了一聲。
就在這一刻，她的心狂跳一拍，她知道了。
百年前的大戰，仿佛就在剛剛那一刻，在她眼前迅速回放了一遍。
“原來……”無心顫抖著聲音，撕扯著她的嗓子，“原來，是你……”
巽離站起身，淡淡地說：“所以，早就註定好了是你，是你來助我成大業！”
無心的心痛得要撕裂了她，她捂著心說：“原來我沒有心，也是因為你。”
巽離的眼眸又垂了下來：“不然你以為呢？”
無心突然想起在人間看到二哥和娘都轉世了，還有千坤山上的那個樹坑，還有銀蝶在門口說的話。她仿佛一下子就看明白了，這過往的一切，都看明白了。
“我準備放下了。“
無心說完轉身離開，她要去看看金蝶，告訴金蝶，她的答案。
轉身沒走幾步，就看見了寶音攙扶著夜瀾走了出來，夜瀾的小腹隆起。
“是你？”寶音驚叫著。
無心盯著夜瀾的小腹輕聲說道：“只有十天了，你的孩子，還能生下來？”
夜瀾輕笑著，滿臉都在洋溢著笑：“我服了催靈草，只用四十天就可以生下來。”
“催靈草，值得嗎？”
夜瀾雙目微紅，今生便是最後一世了，索性滿足了所有心願就好，“值得，今生難得幾回醉，趁著酒醉未醒便將想做的都做了，免得來生……沒有來生……”
無心抿著嘴走了過去，臨擦過寶音的身邊時，不禁冷笑。
好一個免得來生，沒有來生……
無心來到地下，美景忙得焦頭爛額，她看見婉約正在割開手腕向大鍋中放血。婉約的臉上也在掛著笑，像是在完成一件神聖又偉大的事情。
無心上前，問向婉約：“你可知你會死？”
婉約擡起頭，她那姣好的面容下，盡是猙獰：
“以我一人死，換取天下所有人死，值得！”
無心問道：“你為何要這樣做？”
“沒有為什麽，我只有一條命，我想死的死得其所一點。”
“死得其所就是讓所有人陪葬嗎？”
婉約低下頭，不再理她，無心轉身的時候，她又說了一句：“沒有為什麽，至少，我不知道。也許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別人死亡。”
無心看了金蝶一眼，它已經在鍋中煮了三十九天，沸騰的黑水在不住翻滾，那也是它的宿命。
無心去找莨菪，她要去找她。
莨菪愈發的憔悴了，像是要死了一般。
“菪姐姐。”無心輕喚一聲，她很久沒有這樣叫過她了。
莨菪半天回過神來，這一聲帶她回到了過去，有雲郎的過去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無心輕聲說道。
莨菪問：“你去哪？”
“去一個了此殘生的地方，我的存在，給太多的人帶來痛苦，我想我是時候離開了。”
莨菪吃驚：“你不打算覆活無雙了？還有……無晴……”
無心決絕地撕下一塊衣角，咬破手指在上面寫道：
“放下便是擁有，不要，來救我。”
無心將這三列字，字字清晰地寫了三行，交到莨菪手中。
“煩請幫我遞給魔君，希望他也能放下。”
無心去了冰室，抱起無雙的屍體，走了。她要將無雙的屍體埋葬下去，就埋葬在娘的身邊吧。於是她轉身飛回了萬壽山。
莨菪手中拿著無心的血書，她看向頭頂，人皮燈忽閃忽滅。
雲郎等自己太久了。莨菪心中想著。
正欲去找魔君之際，良辰在身後出現。
“手裏拿的什麽？”
莨菪還未說話，血書就被良辰取走。
良辰看後大怒道：“糊塗！生死契將成，成功就在眼前，這個時候，竟然要放下！金蝶怎麽辦？怨靈怎麽辦？時至今日，竟然還要拉魔君下水！她真是個禍害！禍害！”
“不過……”良辰的雙眼微瞇，計上心頭。
他拿起血書，看著這三行字。
良辰伸出一根手指，指甲細長又鋒利，指尖輕輕劃過血書的一行。就這樣，第二行被裁掉。
那一條布輕輕落地，地上升起一團火焰，將帶著第二行字的布條燒成灰燼。無心的血被燃燒，空中帶著淡淡香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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